作者说 | 身体,一个永远现在时的话题(文/张金凤)
导语
很多人认为,一部作品出版后,作者的使命便终结了。的确,作为作者思想的物质载体,图书在某种程度上就如同大自然中的昆虫琥珀一般,将作者封存在了白纸黑字间,而读者的阐释就从作者被封存的那一刻开始。可以说,作品一旦诞生,其意义便是自足的。
但我们不应忽视,作品因作者而产生,因作者而存在:他/她只是隐退在作品背后,并未消失。当他们从幕后重回幕前,或许会为我们理解作品带来新的启示。
他们有着怎样的写作初衷和心路历程?从初有想法到落笔成书,中间发生了哪些不为人知的故事?关于著作中的话题,他们又有怎样的新思考、新发现?走进“作者说”栏目,让我们一道聆听其人、其事、其思。
本期专著:《身体》(外语学科核心话题前沿研究文库)(点击链接了解详情)
本期作者:张金凤 浙江工商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01
身体,从最显而易见的意义上来说,首先具有的是生物性、自然性,更多的是生理学、医学研究的对象;在漫长的人类历史文化长河中,身体几乎一直作为灵魂或心灵的对立面而存在,因而被视为第二层次的存在,成为被忽视、贬低、克制、压抑的对象。19世纪后期以来,尤其进入20世纪之后,人类愈发清醒地认识到身体所蕴含的社会性、文化性,人文学科中的哲学、人类学、社会学的研究者,便逐渐将目光投向身体这一话题,并在各自的研究领域取得令人瞩目的成果。
作为外国文学研究者,在长期的阅读中,我早已感受到人文学科中的这一身体转向,尤其考虑到在阅读鲍德里亚对消费时代的论述时曾带给我的那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阅读桑塔格和巴赫金时的觉悟与启发,都让我觉得这是一个有文章可做的话题,但当时并未考虑将其作为研究对象。
鲍德里亚
桑塔格
巴赫金
2015年左右,我在文学类书刊上也越来越多地接触到身体现象研究这一视角,开始觉察到全面系统地梳理和解读这个话题的必要性,但当时工作刚刚发生变化,加之手头已有其他课题,并没有精力做更进一步的考察。2016年夏,外研社策划的“外语学科核心话题前沿研究文库·外国文学研究核心话题系列丛书”项目启动,朋友将我推荐给总主编张剑教授。我提供了两个话题,其中一个就是“身体”,同时也愉快地表示愿意承担此话题的撰写工作。
02
随之而来的工作是繁重的。之前并没有系统阅读身体的哲学、社会、文化转向著作,更不用提深入研究了。好在我们这一系列丛书有相对统一的内容结构和体例规范,于是,从2016年暑假,我便带着这一思路,开始大量阅读经典著作,广泛浏览期刊文章,寻找趋势和角度。记得那年暑假我大概阅读了20本左右著作和难以计数的文章。之所以有那么多时间,恰巧是因为那年杭州召开G20峰会,我入选接待组;考虑到暑假会安排不定期的培训和演练,相关人员不能离开杭州,于是我取消了旅游度假,放弃了外地学术会议,因而得以专心读书思考。峰会结束,我到英国剑桥大学英文系访学,一学年三个学期,一边进行另一个课题的研究,一边为“身体”话题查阅资料,同时选听了英文系、哲学系和社会学系的十几门课程。在社会学系的“race”这门课上,我首次接触到“whiteness study”这一术语,这对于我写作《身体》最后一章大有启发。
2017年2月,在半年多的准备之后,我正式启动撰写工作,并于同年底完成初稿及第一次修改,也是较大的一次修改,主要是调整了第三章“经典案例分析”的内容:原本的第一个案例是弗莱托斯(Athena Vrettos)的《躯体小说:维多利亚文化中的疾病想象》(Somatic Fictions: Imagining Illness in Victorian Culture,1995,以下简称《躯体小说》);考虑到第四章“原创研究示例”中我本人的一个案例研究也是从疾病叙事的角度切入,便只好将《躯体小说》割爱了。
借此机会也和各位聊一下此书:《躯体小说》聚焦疾病(尤其是身心性疾病)作为一种想象之建构物在维多利亚文化中的中心作用,突出了疾病如何影响人们认知身与心、自我与他者、隐私与公开等关系的方式。作者运用19世纪的小说、日记、医学论文以及健康手册等文本,审视维多利亚人如何努力通过生理与病理的一些界定来理解与控制自己的世界,涵盖了勃朗特、盖斯凯尔夫人、艾略特、詹姆斯、路易莎·梅·阿尔科特、斯托夫人、梅瑞狄斯、斯托克、哈格德等小说中的疾病概念,重点探讨了赋予疾病以文化内涵的历史假想、认知模式与信仰结构。疾病的力量足以让身体感觉陌生,或者通过传染联结不同的人群,对维多利亚人来说,这意味着可能会带来社会与生物身份的不稳定性,上述作家们便试图通过生理学问题探讨混乱的社会问题,在各自的作品中考察各种社会问题,包括种族、帝国主义、人体测量学、健康问题,等等。
《躯体小说》封面
完成了这次大的修改,本书的后续工作便只是几次小的增删,以及语言的锤炼润色和出版前不厌其烦的格式修改。这里我要对外研社严谨细致的编辑工作表示感谢。
03
一部书稿之付梓、面世,总会让作者长舒一口气,周身顿感一阵轻松。不过,这一轻松感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外研社紧锣密鼓组织“我来读文献”活动,我再次浏览全书,为活动作导读和内容简介。最令一位作者惭愧和无奈的事情,不仅仅是在已成铅字的文稿中发现几处疏漏,而是在出版期间,本领域的研究已经再次向前跨了一步,而这一发展,却不再有机会体现在书中。身体研究这一领域亦是如此。在最近两年内,各个人文学科的身体研究依然如火如荼,新的研究成果如雨后春笋纷纷涌现:比如,约翰·霍布金斯大学出版社的《文学与医学》杂志,每年两期推出不乏具有启示性的优秀论文;比如,WLA(War, Literature & the Arts)每年一期的主题刊物Folios,2018年的主题便是“身体”,尤其是艺术作品中的身体;还比如,2018年汪民安教授兼顾哲学与日常文化思考的文集《生命是一种充满强度的运动》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其中有几篇随笔都触及身体话题。而我却不能将国内外最近两年身体研究的新成果融入这样一本旨在梳理身体研究并提供研究示范的小书中,这对任何一个作者来说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所以也感谢这期“作者说”栏目,让我有机会在一个小小的程度上弥补这一遗憾,向读者介绍部分新著。
Folios封面
遗憾归遗憾,这种情况自然也是难以避免的,就如同一部雄心勃勃、志在收录所有英文单词的英汉字典,也总会错过几个伴随社会新现象、新事物而出现的新词。身体,自然并不是新事物,它古老、庸常,可它也永远新鲜。说它古老,是因为它与我们人类一直共存共生,亘古长存;说它庸常,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与身体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却也经常对它熟视无睹、司空见惯。而说它新鲜,则是因为,人类一直在探索它、研究它,总能发现前人所未见、未探、未识之奥秘。因此,身体这个话题,是一个永远处在进行时的话题。
正如社会学家布莱恩·特纳在《身体与社会》中所说,“我们有身体,但在特定意义上说,我们也是身体”。在身体的主体性已经被承认、被建立的时代,在这个身体俨然已经成为最大消费品和消费者的时代,我们对身体的探索永远不会结束,我们对身体的认识将不断深化,而身体研究的成果也必将继续层出不穷。那么,对我这个作者而言,最好的做法,还是忘记遗憾,和亲爱的读者一道,去拥抱、接受和探索这个永远处在进行时,也必将不可逃避的话题。
张金凤老师所著的《身体》一书于2019年12月由外研社出版,欢迎大家购书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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